道君 !
蒙山鸣明白了,徐徐道:“诸侯节节败退,叛军肆虐张狂,朝廷不得不放权给南州,道爷果然是好手段,只是…叛军迅速扩张,战火波及之地,不知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。”
道理牛有道也懂,怂恿叛军把作战区域扩大,说到底遭殃的还是普通百姓。
“蒙帅,世道如此,有些事情不可避免,我们不去争夺主动权,主动权落在那些人的手里,他们永远不会改变,百姓苦夜长熬是等不到黎明的,如果我们有心,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。”
牛有道语气沉重,他知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会害死不知道多少人,慢慢站了起来,在屋内徘徊着。
“我虽不懂行军打仗,可有些基本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。怂恿叛军扩大战局,叛军久战疲惫,战局扩大后兵力应该也会扩散,首尾难以相顾。令诸侯无法齐心而败退,能加快叛军这般行事的趋势,将其逼成强弩之末,此时若有外力施加,弓弦必断!”
“此时诸侯虽败,各方人马却已到位,随时可以反扑,只待蒙帅一声令下!到了这个时候,局势越坏,对我们越有利。朝廷无能,大燕上下臣民失望!诸侯无能,大燕上下臣民失望!天下何人能挽救大燕?此时,宁王之子振臂一呼,号令诸侯,南州大军如虎狼奔逐而出,内扫叛乱,外慑强敌,力挽狂澜,救大燕于水火,人心如何?”
走到了蒙山鸣面前俯身而问。
旁听的管芳仪心中震撼,此时才真正明白了牛有道的真实用意。
蒙山鸣静默不语好一阵,只有凝重目光晦明晦暗,最终轻叹道:“道爷高瞻远瞩,信,我写!”
牛有道直起了身来,朝管芳仪示意了一下,后者立刻快步而去,取了笔墨纸砚来,亲自为蒙山鸣研墨。
今夜之后,牛有道没有让蒙山鸣离去,将蒙山鸣暂时留在了这里,让蒙山鸣随时为自己分析战况和战局走势。
……
草木葱茏,依山傍水之地,大军驻扎,宫州刺史徐景月与几名部将在湖畔徘徊议事。
一名小卒跑来,禀报:“大人,外面有一人求见,说是大人的旧友。”
“旧友?”徐景月转身看来,问:“何人?”
小卒道:“不知,他不肯说,说大人见了他自然知晓。”
很快,所谓的‘旧友’被带来了,随同前来的一名修士在徐景月耳边耳语道:“是名修士,已经被控制住了,也搜过身了,没什么别的东西,只有一封信。”信在手中亮了一下。
徐景月打量那名‘旧友’,发现不认识,遂问,“你是何人,为何假冒本府旧友?”
来者朝那信抬了抬下巴,“原因,大人看过那封信便知。”
信是给我的?徐景月目光重新回到那封信上。
一旁修士立刻将信封撕开了,从里抖了张纸出来检查,确认没问题后,才交给了徐景月。
徐景月捧了信随便那么一扫,触及信上熟悉字迹,神情已是一阵动容,继而凝神细看。
越看,他的神情越复杂,最终仰天一声长叹,闭了双目缓缓摇头,一脸的不堪。
信是蒙山鸣写来的信,蒙山鸣在信中痛斥,问大燕危亡之际,他徐景月为何不杀敌报国?信中字字句句透着渴望出征之情,无奈的是被朝廷所钳制,有力无处使,悲愤之情无处发泄,只得写信来怒斥。
……
一重兵屯聚的要隘庭院中,坐在案前的图州刺史安显召,捧着书信的双手在颤抖,两眼已泪目。
蒙山鸣在信中发出悲吼,欲以老弱残躯亲赴沙场征战,让他情何以堪。
最终信纸砰一声拍在案上,摇头泪流,颤音哽咽,“蒙帅啊!”
……
官道上,一路大军蜿蜒而行,看不到尾,战事紧急却在拖沓而行。
路旁树下,捧着信的长州刺史张虎,忽扭身以重拳在树干上连击几拳,已经是红了眼,打的树叶纷纷震落。
一旁副将惊讶道:“大人,何至于如此?”
张虎将信甩给他看。
副将阅后一声轻叹,“蒙帅这又是何苦,如今已不是宁王手握兵权的时候,就算弟兄拼命又能怎样?为国捐躯、战死沙场反倒要成为朝廷眼中的逆贼,谁能甘心?”
张虎双拳撑在树上,低头道:“当年我不过一马夫,若无蒙帅提携,焉能有今日?蒙帅以老残之躯泣血悲鸣,我实在是…”说着猛然松手转身,怒道:“吴公岭算个什么东西,也敢狂言横扫大燕,老子名扬沙场的时候他哥哥还在给王爷牵马坠蹬。传令大军,立刻加速前行!”
副将一惊,“大人!你不为自己着想,也得为弟兄们着想啊,大人拼光了血本,谁来照顾他们的家小,难道指望朝廷吗?”
张虎怒道:“你敢抗命?”
“我…”副将无语,最终只能是执行。
很快,大军行进速度加快,进入了小跑前行模式。
张虎等人领着一群亲卫策马狂奔,赶向大军前头。
几乎同时,数名修士已策马狂奔而来,追上了张虎,大声道:“刺史大人为何突然加快行军速度?”
面对几名修士的质问,最终,冷静下来的张虎看着麾下人马经过的一张张脸,不得不面对现实,大军又变成了缓慢前行。
……
燕国皇宫,站在屋檐下的逍遥宫长老施升,一手捋须,一手拿着一张信纸查看,看的正是蒙山鸣写给浩州刺史苏启同的信,而他就是浩州背后撑腰的人。
待他看完信后,一旁等候的师弟道:“师兄,苏启同认为蒙山鸣说的有道理,覆巢之下无完卵,希望能放开手脚与叛军一战!”
苏启同训斥:“战什么战?匹夫之勇!他很能打吗?要不要拉他去和韩宋打一打?现在是他一人逞强的时候吗?浩州的人马拼光了,当商建雄能大慈大悲不成?你前脚稳定了局势,他后脚就能填补进来。各路援军谁不是等别人去送死,轮得到他来冒这个头?”
师弟道:“师兄,我没别的意思,只是转述他的意思。”
正这时,一名弟子快步跑来,对施升道:“师傅,掌门紧急召见。”
施升问道:“什么事?”
弟子道:“苍州叛军突然加强了攻势,攻势凶猛,朝廷人马节节败退。”
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眼,继而快步离去。
赶到一座殿宇内时,几名跟来了这边的逍遥宫高层基本都到了,只见龙休沉着一张脸负手来回走动。
人到齐了,龙休让易舒将战况报之。
之后龙休停步面对众人道:“苍州叛军突然加强攻势,形势怕是有变,与韩宋对峙大军中的弟子要立刻提醒到位,防止对面大军突袭。”
众人点头,施升随后道:“掌门,内乱也不能忽视,要不要让南州大军出来参战?”
此话一出,易舒突然出声道:“师叔,牛贼连朝廷的粮食都敢抢,你还指望他出力不成?”
龙休冷眼扫去,似乎在说,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?
易舒脑袋一低,知道自己放肆了,不敢再吭声了。
龙休算是看出来了,这个徒弟对牛有道不是一般的讨厌,难道看出了自己有将其下嫁的意图?
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闪过了一下,先摁到了一边,又对众人道:“现在正是消耗东西两边实力的时候,此事还可以再拖拖,不急于让南州出来破局。何况牛有道那家伙的确有点难以控制,会不会听话出兵还不一定。不过苍州叛军也不足为虑,我就不信几家联手督促诸侯用力还灭不了他。”
抱手腹前的施升摸了摸袖子里的信,蒙山鸣已经说的清楚明白,只要朝廷下旨,南州肯定会出兵。
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把信拿出来,否则将来不肯用力时,会让人看破企图。
龙休随后又问:“南州那边,粮食的动静怎么样?”
一名长老叹了声,“交倒是交了,定州薛啸那边传来消息,今天又交了二十车出来,只是照他这个交法,折腾个一百天也只能交出个两千车,只怕仗打完了,他也只能交出个皮毛来,偏偏我们还拿他没脾气,硬逼还怕把他给逼反了,这厮是有恃无恐啊!”
易舒暗暗咬牙,暗骂了声狗贼!
“哼哼!”龙休冷笑连连,“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!催,继续催他加快速度!他不是说车辆有问题吗?让薛啸从定州征集车辆前去接运,我看他还拿什么理由拖!”
理由?不需要理由,定州征集的车辆还未进入南州境内,便遇上了一伙蒙面强盗,击败了定州的护送人马,赶车的百姓吓得四散而逃。
强盗没能抢到东西,气愤不已,一把火将所有车辆给集中烧毁了……
茅庐山庄,管芳仪快步来到牛有道的院子,找到了正在与蒙山鸣谈话的牛有道,禀报道:“大禅山那边传来消息,说粮车被毁的事,三大派没有找咱们要交代,找大禅山要交代去了,限大禅山三天之内将那伙强盗找到,皇烈很头疼。”
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,三大派这是知道找这边没用,开始为难大禅山去了。
牛有道:“这个简单,你就让皇烈说,强盗已经流窜进了赵国境内。”
管芳仪忍俊不禁道:“你这是非要扣着这批粮食不放啊!”
牛有道摇头,亦是一声轻叹,“这些粮食一路运来,东西双方的五国修士交手,已经死了多少人?为什么粮食到了我南州境内就安全了?你当我真的只为图韩宋那点钱财?后面同样的,晋、齐两国的物资也只有走我南州才最安全,走其他地方必然有人抢掠破坏,以后他们会理解的,我才是真正为大燕保住了这些粮食的人,到了我手的,丝毫无损!”
管芳仪此时才恍然大悟,看向牛有道的眼神复杂,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呕心沥血。
坐在轮椅上旁听的蒙山鸣则露出肃然起敬神色,也终于明白了某人的煞费苦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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